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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家沈鹏:破四旧是让自己做驯服工具 该反思

文章来源:凤凰卫视    作者:佚 名    时间:2013/5/24     点击量:1380

 

    核心提示:沈鹏:这个在那个年代是这样,但是我认为我有一个优点,就是我在文革的后期,我相当地来反思了过去的,这样的一种破四旧,这因为自己做驯服工具,做驯服工具。我认为应该反思。

    凤凰卫视2012年4月28日《我的中国心》,以下为文字实录:

    曾子墨:南宋诗人陆游在《示子聿》一诗中,把他晚年总结出来的作诗经验告诉儿子。“汝若欲学诗,工夫在诗外”。作诗要有诗内工夫,要追求词句的华美,对仗的工稳,音韵的协调,和章法的谨严等。但这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还要有诗外工夫,深厚的文化素养,广阔的社会阅历,以及对自然生命的感悟,作诗如此,作字亦不例外。年届八十,自四十岁作旧体诗,六十岁成为中国书坛领袖的沈鹏,也在自作诗中曾写道“字外工夫诗内得”,而沈鹏的“字外工夫”成就的不仅是一名卓尔不群的当代书法家,还有对千年的书道传统,“书心话,诗言志”的精神回归。

    沈鹏(中国书法家协会荣誉主席):少年多意气,老大事无端,不改东阳瘦,亦羞南郭餐,随波推浪易,为己读书难,内外围城里,平生未等閒。

    解说:在当今的中国书法家中,沈鹏的名字为人们熟知,不仅因为他擅长草书,作品具有独树一帜的狂草精神,更因为他是一位卓有成就的诗人,善工吟咏,文采风流。

    刘征(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印象是四个字,温文尔雅,他好像是像个儒者,像个儒生。它的话说的很慢,声音很低,但是常常是说出很中肯的话来。

    言恭达(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就像孔夫子那个夫子一样,他夫子是一个对中国传统文化,对文化人的一种非常高的一种尊称,我感觉到沈先生应该这样称。

    解说:沈鹏的书法大开大合,变幻无穷,一扫草书长卷中形式雷同,造型相似的陈旧气。书者浓烈的情感,为书法的古雅之风,赋予了新的神采。

    胡抗美(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整个一个长卷看下来以后,让你情感它处在一种波澜起伏的状态,让你这个没有停止的时候,没有停顿的时候,一直处在兴奋状态。

    白锐(沈鹏学生):他是用心在写,他把自己的情感写出来,他把自己的那种情性,真正内心中的东西抒发出来。

    解说:沈鹏出生在江南古镇江阴,江阴自古文人辈出,明朝的徐霞客,民国时期的刘天华都是江阴人。20世纪30年代,当西方思潮冲击着古老中国,在这座具有浓浓古意的小镇中,沈鹏和同龄的孩子一样,很早便拿起手中的毛笔,临帖练字,但在顾明远的印象中,沈鹏比其他同学更加安静腼腆。

    顾明远(中国教育学会会长):他比我小,但是我们在同一个班,来了以后呢,他很瘦小,他很瘦弱,他从小身体就不大好,那倒是真的,所以他也不大爱运动。所以他爱文学,我们呢,就是哎呀,踢足球啊,打乒乓球啊,我们比较活跃,他就比较文静。

    沈鹏(中国书法家协会荣誉主席):我从小就喜欢文学,另外我比较喜欢看课外的书,这个还要回到的一个身体的病,我从小因为有那么多病,注意力不容易集中,上课的时候这个思维经常不能够,自始至终地听完老师的话。

    解说:沈鹏从小身体孱弱,出生一岁后就得了麻疹百日咳,寄托在外婆家的沈鹏发烧不退,幸好在安徽教书的母亲赶回,一番悉心照料后,才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救回来,但是,康复后的沈鹏,并没有得到正确的护理。

    沈鹏:那么这个时候就像一棵小草,你要给它浇水,你浇什么水,你浇凉水,但是给我浇了温水,那么我吃的那个不该吃的药,这么小的孩子头晕,眼睛,眼屎封住了,早上起床睁不开,鼻子流血,耳朵流浓,嗓子发炎,胸口闷,肠胃不好,拉肚子,脚麻。一个4岁到6岁的孩子是这样,而且当时不让我动,只许坐着不让动,小孩本来要动。

    解说:父母仍旧想尽办法来丰富沈鹏原本灰色的童年,沈鹏的父亲为他请来当时的名硕,章松庵,让他跟随老师习诗词,记音韵,背诵唐宋名篇。老师的博学和勤奋影响着幼年的沈鹏,他渐渐地热爱上了古诗词。

    沈鹏:古人的诗里头常常有一些忧伤,这样一种忧伤的情感,在古人的诗里头那是很多的。对于个人的身世,对于忧国忧民的情绪,这个经常流露出来的像这样一种诗词的话,那我还是比较爱读的。

    解说:1937年日本侵华战争爆发,标志着一个动荡年代的来临。沈鹏随父母乘着一叶小船,颠沛流离来到上海,在这座由外国人统治的孤岛天堂,少年的内心别有一番滋味。

    沈鹏: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就提出来这个问题,为什么在我们中国人的土地上,会有外国的宪兵在那里跑步,很神气,很神气。谁都不敢碰,穿的服装也很讲究,大皮靴子,在那个时候一般中国人看来那就是不敢去接近他们。

    解说:此时,另一本书却引起了沈鹏的注意。

    沈鹏:上学经过一个马路旁边,有一个人摆着很小很小的书摊,只有几本书在那儿卖。我一看,鲁迅《呐喊》,我想这个书一定是好的,我就买了。那本书是紫红色的,暗红色的封面,中间一块白的两个字《呐喊》两个字,那鲁迅亲自写的。

    解说:鲁迅的小说激发起少年沈鹏强烈的文学创作欲,他回到老家江阴后,开始写作,并在校刊上发表自己的小说。

    沈鹏:可能很难想到那个时候那个我们的城市有多么得小,多么闭塞,就有一条街,一条街,一条大街,勉强能过,开一辆大汽车,如果对面再来一辆大汽车就不行了。那么那个时候汽车也一天恐怕也要,也没有什么吧。偶尔有那么一辆二辆、两辆车吧。这是非常非常闭塞的城市,在那个情况下面呢,像刚才说的像《观察》《文粹》这样的书能够从上海运过来,那是非常不容易的。这个是我父亲从上海带回来的。

    解说:高中二年级,沈鹏提议,与顾明远等好也创办了一个刊物,名为《曙光》,抗战胜利之后,国共联系立刻陷入紧张状态。《曙光》也开始具有极强的批判性和思想性,在单行本《曙光》的第一篇文章中,沈鹏写道,我从小的思想是向往自由,而思想的自由是文化的出路,高中毕业后,沈鹏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新闻之路。

    沈鹏:新闻记者在,特别在那个年代,我认为是很神圣的,新闻记者他要面对社会上面的这个各种现象。要揭露社会的黑暗面。要为大众说话。

    顾明远:我们三个人一起出来考大学,刚好碰上1949年上海大雨。上海全都淹了雇了一辆三轮车,那个沈鹏呢,当时犯脚气,我们让他坐在车上,我们两个人就推着车,在水里头一直推到了一个,另外一个同学,叫商学院,先推到那儿,去到那儿。在那儿以后又到了我的小学,我在那小学当老师跑到我的小学。我们睡在地板上。睡地板上睡了好几天,睡了好长时间就去考试,他就考这个新闻学校,因为他喜欢新闻,他从小就想当记者,记者是无冕之王嘛。

    解说:一心要当无冕之王的沈鹏,上世纪50年代初,从新闻学校毕业时,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一名人民美术出版社的编辑,1958年大跃进一声令下,正常的学习工作都被终止了,沈鹏下放江苏高邮农村劳动。离开北京那天,正好是他新婚的第四天。

    殷秀珍(沈鹏妻子):当时的心情呐,就是说不出的,说不出的是高兴还是难受,说不出来,是因为国家有规定嘛。就叫你下放你就下放去呗是不是不。所以你也不能说是一点都不难受,但是这个难受呢,就只能咽在肚子里头。

    解说:新婚燕尔被迫分离的沈鹏和殷秀珍始终保持着一个月通一次信的习惯。直到殷秀珍放暑假前,突然收到一封沈鹏的来信,告诉她在插秧的时候吐血了,这个消息让作为医生的殷秀珍吃了一惊,她背着整整一大包食物,经火车,再乘汽车,转坐摆渡,最终在一个能容纳200多人的草棚子里见到了正在听报告的沈鹏。

    殷秀珍:当时他瘦成了90斤,我80斤。腰就一尺九都不到,一尺八,你说这个人怎么活,没办法。

    沈鹏:那时候劳动强度非常大,大到什么程度,就早上4点钟要起床,晚上农村没有钟,那时候没有钟,看什么呢?看日头黑了以后才能回去。回去以后,喝粥,喝粥,一天三顿粥。

    殷秀珍:我这么一捞,一个米粒都没有,我说这是粥啊,他说是,这是粥,吃到后来可能有点米粒,喝了两碗那个米汤嘛。后来这样的话,我一想肯定要上县里头去了,到县里头去了,我们只要有粮票,有钱,有一种面条,什么馄饨这些可以吃的,那么我说至少能吃饱。身体能好一点。

    解说: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在劳动和病重期间,沈鹏依然随身带着一本《五四时期新诗选》,并且还创作新体诗,妻子一番悉心照料,让沈鹏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回到人美社后,沈鹏继续他的美术研究和写作,但当时出版社的工作,从全年的工作报告到接待读者来信来访,都要沈鹏主笔。被公认为人美社“笔杆子”的沈鹏,精神上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殷秀珍:因为他那个工作很重要,他的文字工作如果思想上有一点开小差的话,他把他那个稿件看不好的话,就立刻就要成反革命,现行反革命。比如说,一般的过去,刘少奇那打个叉,那都不要紧,你在其他地方打个叉,你就是你看稿怎么看的,你就立刻就是政治问题了。

    解说:面对繁重的工作,沈鹏刚刚康复的身体渐渐无法支撑。

    沈鹏:身体我有病,我有病我顶着。我当时的病是支气管扩张啊,这个是很严重的,我很少休息。有时我有了病,人家不知道,人家心里有数,但是我也不说,有时病的时候刚好碰到这个放假,那几天放假我就休息了。等放假完了,我又上班了,所以我那个时候的内心我是很痛苦的有些地方。我从小的思想我是向往自由的,但是我后来很长时期我做了驯服工具,什么修养之类的书我反复地阅读,甚至于里头有些地方我能背,而且我确确实实是真心诚意去做。所谓修养驯服工具,无非就是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没有任何挑剔,没有任何二话。

    解说:所幸的是,在出版社工作期间,沈鹏有机会大量涉猎经典美术作品和理论文集。更有学养深厚的前辈为他指点迷津。

    沈鹏:当时我只知道《芥子园画谱》,我不知道《芥子园画传》,我就从他那个名字上面,就认为是这个文字的著作。所以我就把它列在文字的著作里头。后来郑振铎这个来开会,他是我们的编委,他看了以后,他就觉得这怎么行啊。《芥子园画传》怎么列入文字的著作里面呢?这个是技法书是《芥子园画谱》的另外一种版本。当是我们的社长萨空了,他就解释,替我解释说,我们干部年轻,我们读书少,我觉得也挺有意思,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教育吧,以后有些东西要写的时候事先应该要多研究一下。

    解说:在郑振铎的批评鼓励下,沈鹏学习热情很高,他研读西方哲学,美学及中国古代画论、书论、文论、诗论著作,并广泛涉猎中外古典小说,相比其他编辑,他勤与动笔。《人民日报》《美术》《文艺报》等报刊上,经常能够看到沈鹏的文章。而他对书画也有了更深入的思考。

    沈鹏:绘画当中一些基本的原则,比如说古法用笔,比如说经营位置。这些那对于我的潜移默化,那有很强很大的作用。虽然我并没有天天在练字,但是一些书画相通嘛,这样绘画一些最基本的一些美学观念,最基本的一种美学理念。那对我的一种书法的这个悟性的提高,我觉得还是有很大的好处。

    解说:但是,他思索得越深,就越感到自己“底气”不足。当时的美术出版社比较重视连环画和宣传画一类。能直接为政治服务的美术读物,书法并不受重视,但沈鹏坚持用毛笔写文章。

    顾明远:我们小时候都练书法,他不见得是我们班上最好的,说老实话,写字他当时并不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后来他自己刻苦学习,我们就后来就没学了,我们后来就,小时候写了以后,我们就没再去练,没再去学了,但是他因为在美术出版社经常练,经常用毛笔字,另外他看的东西也多,他看很多字帖是吧。书法不光光是练,还要看的,看各个流派各个什么,他有他的而且他搞这个编辑他要学这个理论,所以他的书法就进步得很快。

    解说:1966年文革开始,35岁的沈鹏和500多名来自文化艺术界的白专分子一起,被关进了社会主义学院上“学习班”,而在高墙之外,沈鹏的家人他10岁的女儿,在沈鹏妻子被勒令下放后,却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殷秀珍:我的女儿不敢到父亲的单位去吃饭,为什么?它劈天盖地地都是沈鹏大字报,我看着害怕妈,她说我也认识几个字,一看沈鹏两字都认识啊,而且那个一些小朋友屁股后头扔石头,大字报,你爸的大字报,就用石头打她呀,那我也没办法,她都跟我说了以后,我心也难受,我就求老师,我说老师呀,我要下乡,我说我孩子不能在她爸那吃饭,我也不能在我单位吃饭,所以我说包在你们那个食堂,包在你们食堂,哪怕给师傅多一点钱也可以的。

    解说:沈鹏对这一切并不知晓,全国陷入破四旧的狂潮中,沈鹏参与编辑修订的绘画读物,和理论文集被焚被毁,而他自己的文章也被当作“黑文章”批判。

    沈鹏:像我写的文章里面,比如说给黄胄写的序言,那么也是很文章了,为什么呢?因为黄胄是走资本主义路线的画家,是不是啊,那么我写评论黄胄的文章,那不也肯定也是资本主义修正主义的嘛。这个在那个年代是这样,但是我认为我有一个优点,就是我在文革的后期,我相当地来反思了过去的,这样的一种破四旧,这因为自己做驯服工具,做驯服工具。我认为应该反思。

    解说:1975年,清明前后,天安门广场举行了大规模的诗抄活动,沈鹏亲历了这次活动。

    沈鹏:五六号就去了,我戴了一个大口罩,戴了一个大帽子,我觉得警察非常注意我那一次。骑着自行车呢在经过南南长街的时候,稍微有一点点撞了那个斑马线。当时马上就被呵住,让我下来,一个劲儿问,你是哪的,无论如何要问我是哪的,干什么的,我说我是做编辑的,他又问了好几遍,后来我才明白他不懂得编辑是什么。

    我当时有一个认识,就是这些诗抄,从政治性还讲不错,但是作为诗词来讲那,那个水平还够不上。这个我当时这么认识的。它都是一个大白话,有的甚至于带点顺口溜,但那种激情,那种对于这个国家当时那种文化大革命大众不满的心态吧,是不是不,那流露得比较很充分的还是。

    解说:和坚持用毛笔写文章一样,沈鹏一直喜爱着诗词,但是真正开始创造旧体诗,起源于80年代初的壮游经历,对于沈鹏来说,这也是他几十年编辑生涯中的第一次远行。

    沈鹏:神农架它是比较野的地方,而且据说那里头有野人,过去那个袁枚,袁子才,他在笔记里还提到了呢。神农架我很喜欢那个环境。到了武当山,那次我写了12首诗。

    殷秀珍:他是到哪都拿着,带一个小本。带一个这么小本,他那个小方块的纸特别多。他是写上想着一句就写一句,想着一句写一句。因为他诗词啊,他是灵感一来了以后啊,就写一句。灵感不来他一句也写不出来。

    解说:历代诗文流派,在真、善、美三者之中往往各有侧重。但沈鹏说,他始终认为真是第一位的,诗人是用真诚的心关照世界万物,而书法家是用笔墨捕捉到真和美的瞬间。

    创正:非常欣赏他一首诗是《黄山人字瀑》,久雨初晴色色新,山光峦表逐层分,路回忽听风雷喉,百丈飞流大写“人”。这就是,这是非常,我是很欣赏。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歌颂了人的尊严。人的高大,人的无限的活力。

    言恭达:像他一样,这些老先生当中,在我们上一辈的这个传统,他传承中国传统文人,非常宝贵的这种学术的姿态,就是要把诗书画印文,能够真正结合起来。

    解释:书法是一门抽象的艺术。而在书法的各种样式中,草书的抽象性最强,也是书法精神的集大成者,历代书法大家都在草书创作上,卓有建树,别具一格。

    沈鹏:我对草书好像从小就有一种感觉,我没有写草书,我有感觉,我看到岳飞写的“还我河山”四个字,在课本上印上的,我就老师照着用铅笔,老师在讲课,我在下面临那个“还我河山”四个字,那四个字的这个起笔,落笔,那中间的转折关系,我怎么也很难吃透。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我才弄明白,就是这个“还我河山”四个字是怎么写出来的。

    解说:沈鹏从小临帖,但是他更热爱读贴,琢磨。然而童年中,对于点,线,运动,节奏感悟力,直到沈鹏步入中年才转化为书法创作。

    沈鹏:文革以后大气氛对书法还是很好的。另外也不能否认那个大字报在文革里面,要用的说法是书法的异化,它不叫书法,它是书法的异化,它是一种工具。但是你总得用毛笔写啊,离不开这个汉字啊。那么这个它对于这个全民的一种书法的气氛的造成。还是有关系,还是有影响。

    解说:文革的结束,唤醒了人们对于知识文化的渴望,社会上出现了一股学习书法,练习书法的热潮。但对于住房条件紧张的沈鹏一家来说,却无法允许他挥毫泼墨。

    殷秀珍:所谓的房呢就是9平方米的房,就一张大床,外面一个炉子,靠边上的沈鹏中间呢,把孩子放在中间。我呢靠窗户的边上就是这么睡觉。光睡觉还好呢,把被窝折起来,他要在硬板上要写字的,下面垫着报纸,就这么样练字。我呢,什么都支持他,

    沈鹏:练字呢,一个横桌子,一个桌子横着,顶这那个墙,所以写竖的字呢,就很困难。所以我就干脆写横的,时间长了以后就习惯于写横幅了。后来有人看了你这个字倒不错,你老是用横写这样也不行啊。哦,我这才理解了,原来我因为桌子的关系,所以我为什么老写的横的。

    解说:文革前,沈鹏给友人写的书信,仍是用楷书,但是文革后他进入狂草创作,在他著名的《古诗十九首》长卷中,沈鹏打破了书法各种形式之间的差别,在行草中交织着楷书和碑体。字里行间充满音乐的韵律。

    胡抗美:你比如他这个一开始他用细线条,用这个比较飘逸的情感开始入卷。那么说如果说这种表达方式一直继续下去的话,人们肯定就觉得,这个虽然这个风格也很好,但是这个十几米二十米长的这样一个长卷一直这样下去,就觉得可能会疲劳。在这个长卷当中,他还有几个楷书的段落。向音乐当中的那种休止符似的,在一片欢畅中间突然来一个停止,他实际上相当于诗的换韵,一个韵用完了以后他接着换一个韵。

    解说:在书写杜甫诗作,《关公孙大娘舞剑器行》中,沈鹏更是为舞剑之美富新的书法之意,尽管传统书法中间就中锋用笔,字字劲道。但沈鹏的笔锋却游动在各种造型之间。

    胡抗美:如果说都是笔笔中锋的话,字字劲道的话,那可能是一种队列训练,相当于我们解放军排队列,一二一很整齐。但是它艺术性不强。而我们舞蹈演员在舞台上,也站两队三队,但是它是起伏的。书法,有些人称之为纸上的舞蹈,在这个公孙大娘当中体现的很明确。

    白锐:我记得是第一条的时候,有一个很戳的一个主笔下来,就是一个字占了很长的一个篇幅,这就是一个留白。生先生留这个白呢,不是说我想,我随便,他不是说他一个信手而为之的一个状态。而是他一个,他经过一个考虑,前面他客观,他写的比较近一点,字的距离比较近,然后下面他觉得应该有一个疏朗的地方他就比较疏朗了。但他下一行的时候,和舞相对位置的时候呢,他就写的比较,又比较密一些了。因为他要补这个白。如果他这儿同样一个位置他再留一个白的话,这儿就太白太空了,就有点压不住了。

    解说:看惯了横平竖直的楷书的人们,一开始很难适应沈鹏作品中充满变化的风格。而沈鹏提出的创作观念,“书法的形式即内容”也冲击着人们对代书法的固有思维。

    沈鹏:书法,我最近有一篇文章,叫做《回归心画》,回归到2000年前杨雄说的书心画也,那么同样2000多年前有一句话,诗言志,诗要言自己的志。现在继续两千多年前的诗言志,书心画也。这个不但不是倒退,而是前进。因为现在有一些这个诗词也有,书法也好,感觉到并没有真正的抒发自己的情感,在我看来书法也应该有个性,有我。

    解说:进入20世纪以来,人们的书写工具发生了质的变化,毛笔慢慢地淡出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事业,人们每天看的,读的,写的,都是印刷体,美术字,与书法的距离越来越远。一些人练习书法,只是以参展获奖为目的。

    胡抗美:有很多的书法创造者,为了在展览当中入展或者是获奖,它们就把古人经典的作品当中的一些字把它集中起来,或者是到兰亭序当中找,或者是到书谱里面去找,集出来以后再排列,排列以后他练三个月,有的甚至练半年,专门练一幅作品。

    言恭达:这幅作品马上如展了,甚至获奖了,变成一幅像工艺画一样,获奖了,好,他马上就去市场了,马上他标价一下就上来了,我获过什么奖,他这些,因此这个事情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现象,好多年轻人,包括在学校,他就不是扎扎实实地去学习,明事理,不扎扎实实地把中国的传统技法来进行梳理,而是他不花工夫地用现代的比较便捷的那种所谓手段进行制作,程式化,制作先。

    解说:为了在千万副作品中脱颖而出,一些书法创造者开使用非一般的写作方式吸引观众。

    白锐:有人用眼球顶着毛笔去写,用嘴掉着毛笔去写,还有用脚去写,就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都会存在。

    言恭达:就在前两年,在我们南京的夫子庙,就有比如一个年轻的漂亮的女子,长发的,她就由主持她的人把她倒过来。把她的长发蘸了墨在地上写字。

    解说:伴随电脑时代的到来,鼠标、键盘代替了笔墨纸砚,软件制作逐渐代替了曾经苦练而成的基本功。书法审美观念也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他用电脑的高科技来首先给你铺底,进行,比如说你一个绘画首先形体,形,他不许多这种基本功来弄,他通过电脑一弄,反正把他固定一个形,他再加上色彩,你搞不清他怎么样子来进行这个绘画的,走了很多的捷径。

    沈鹏:我跟报刊上写的字,有的报纸就给我用电脑排的时候,拉长了,把那个字,或者说缩扁了。那古人写字,他是增之一笔太肥,减之一笔太瘦,有一点点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绘画也是一样的。现在我们都是很无所谓。

    解说:沈鹏曾经说书法是群数不清的精灵,懂得怎样才是真爱,如何健康成长,但是精灵受到了伤害,它被疏远真善美,疏远人性。

    2005年,对于中国书界和学界都有着重要影响力的启功溘然长逝。启功是画界当之无愧的泰斗,也是书法界共同的老师。但他对不断涌现的新思想和新风格,却始终保持者宽和从容的心态。

    沈鹏:启先生主张透过刀锋看笔锋,因为古人呢很多东西他是用刀刻过以后印出来,然后得以流传的。不过我也向他请教过这样一个意见,我说既然有了刀锋,那么刀锋也是一种客观的存在,它也有它的一种美感的存在,如果我们用毛笔来写,而不用这个去追求刀锋,但也有刀锋的那种味,是不是也是一种美感。启先生笑笑。

    解说:启功先生曾说,仆私交沈鹏先生于30载。观其美术评论之作没有独到之处,所作行草无一落旧时窠臼。艺贵创新,先生得之,在启功晚年身体欠佳,退出公众视野后,沈鹏仍经常去启功家探望。

    沈鹏:我看他的时候,当时我带了一首诗,为了怕他看不清,把字放得很大,他看完以后也表示嘉许,完了以后我说你给提点意见,他说我现在已经没有这个能力再给你提了,当时我听了也很感动,这个很有点激动,激动。

    解说:前辈已逝,从启功手重接过书法家协会大旗的沈鹏,倍感追远启后的重任,尽管中青年和老一代书法家在创作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但是沈鹏总能“不拘一格降人才”,谦虚平和地和青年一辈谈艺论道。

    言恭达:我记得那一次去他家里,他墙上刚刚是当时从还是拍卖行,我记得是,买了一幅林老作品,大家分析分析林老作品有哪些可以探。他已经来过了,现在再来看林老作品,他感觉到非常好,我讲我的一些看法他也讲的,这是我感觉到他没有一种老师辈的那种架子,就是我讲的,就是跟你探讨切磋,在当下的书法家之间,不管平辈或者是老师辈的互相探讨学说。以平等的姿态来进行切磋,这个很少。

    解说:而当2008年,中国适逢奥运盛世,言恭达挥毫写下17米的书法长卷,而这篇后来被命名为“我的中国心”的长卷,则由沈鹏书写题名。但是,作为书法家的沈鹏想的更多的还是如果传承书道文化,他说,当书法精灵受伤的时候,觉着书法也在选择我,我们相互诚心不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殷秀珍:他从那个80年代90年代,从晚上吃完晚饭七点,一直站到11点写书法,站着写,他就要求你站着写。他不让你坐着写,他自己也是站着写,不管大小的字都得站着写。

    白锐:因为或多人他成名了,每天就只是创作或者写一些应酬之作,他就是说自己创作的东西比较多。但沈先生不是这样子,他一直在坚持临帖。这个临帖和创造他是一直分不开的,就不断从古代经典中汲取营养,然后再充实他的书法作品他的创作。

    解说:而作为书法理论家沈鹏写下《书法环境变异与持续发展》、《书法,在比较中索解》、《书法、回归“心书”本题》等。一系列理论文章。肯定了巨变中的书法发展环境。但更肯定了千年书道仍旧大有作为。近年,他受聘于中国国家画院,书法院名誉院长,招收精英班和高研班并亲自授课。

    沈鹏:于是在等幽州台的时候,发出了这样的浩叹,前不见古人,古人到哪里去了,后不见来者,未来的人在哪里,不知道,念天地之悠悠,度怆然而涕下,就一个人,就他一个人。

    解说:从书法热的大潮中走过,对美的追求始终是沈鹏生命的执着,而近些年来,《三余吟草》、《三余续吟》等,沈鹏所著的诗词专著相继问世,他更是在诗作中托物抒怀,随缘而吟。自小身体羸弱的沈鹏,在小学时便有老师对他说,你以后是一只手领文凭,一只手买棺材,老师的话曾深深刺痛过沈鹏的心,但是他从未放弃过自己。

    沈鹏:我本来人家说金色的童年。我实在说不出这个话,我是个灰色的童年,我这个人我不骄傲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说的,我如果没有超乎一般的那种毅力的话,我做不到。然而我一定要这种可能遇到的不幸的遭遇,我要奋斗。

    曾子墨:宋代书法家米芾说过,书家在并非创作的时候也要存“书意”,而沈鹏认为诗意与书意相通,应是诗人的躯体和灵魂的全部,当代诗人刘郑曾评价道,沈鹏君的诗是书家的诗,他的书有是诗家的书,沈鹏从40岁左右,才开始进入书法与诗词创作,但他却觉得在一生中无所谓迟早,说水到渠成或新的开端都无不可。而在当代中国书法环境已经发生极大变化的转型期,沈鹏用自己的创作和理论思想,鼓舞这同仁后学。他相信传统艺术中的精华。是具有永恒意义的,当我们鼓励新思想注入新创造,传统艺术命脉就能传承,感谢您收看《我的中国心》,下周我们再见。

 

(网络编辑:夨言)